陆讓

被驯养的

  你 2018


  #补档



你在凌晨五点钟醒来,小房间憋了两人份呼出的二氧化碳,隔着纱窗透进来熹微亮光,化成燥热沉闷的2016年夏。



你又想起刚才做的美梦——那个被无边灯海包围着的绚丽舞台,嘈杂的音乐和呐喊挥散不去。


你睡眼惺忪还带着挂着傻里傻气的笑,捋顺了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将它重新塞进耳朵,于是叮叮当当的曲子又反复响起。



你睡不着又怕吵醒上铺熟睡的弟弟,缩着脖子轻手轻脚摸了烟盒去露台抽烟。清晨凛冽的露气和焦油香气一同被你吸入肺里,隔着北京烟似的雾霾,你看见林立的钢铁森林后面,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早点摊上叫卖声吻合曲子的鼓点,你听见声浪随着太阳一同悦动,将一切印在眼中的都镀上光芒,你心脏也莫名加速跳动着,不知是否因为梦见触手可及的光辉明日。




破旧巷子响起喇叭声,你蹲下去在墙面找了一小片干净地,用熄灭的烟头认真描画出自己名字。歌切换下一首,尘世便瞬间涌进耳朵,你眨眼回忆过去的二十年,又一眨眼闪回此刻,现在,正在经历,即将发生。你眼睛里倒映着跳动的光,即将喷薄而出。






你  2020




你好久没抽烟了。


封城后的第一周你就在欢快并着焦虑的双重螺旋中抽完了仅剩的最后一包烟。那时你还没有意识到在随后的两个月中,会如何抓心挠肺地想念焦油香气。


于是你一边复习功课,一边无意识地将笔夹在指缝摩挲,直到笔尖戳痛嘴唇,摸到一手墨汁,你才后知后觉的记起,烟没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次抽烟,你也记不清了。2019的8月?7月?或者再早一些,总之是不知不觉地,以苦涩的尼古丁代替所有愤懑,嚼碎了烟雾一股脑儿咽进肺里,混在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你的身体脏器都变得轻飘起来,混在言语交织的海里,被拉扯着,被粉碎着。


再吸一口。你落地了。


南京也好煊赫门也好,尼古丁诚实地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和ins刷到戴墨镜小孩酷酷蹦迪一样,总归是让人感到快乐的东西。你又觉得一切还不算太糟,至少还有亲朋至交和微博上一群不及你大的年轻妈妈在线安慰,你有点想笑眼窝却水光盈盈,下一秒看到两年没动过的崭新课本,眼泪落下来。




你不用再躲着镜头抽烟,可以唱喜欢的歌,自己写了乱七八糟的歌词,半夜肚子饿就约朋友出来吃火锅,毫无顾忌地哭和笑。


算啦算啦,你也不再去想那些,大明星和平凡人不都是从生走到死,比起虚无缥缈许诺中的未来,你更相信自己一笔一划写下的现在。




4月初北京降了温,城市重启。你终于在家宅够了,做笔记做到墨水也用尽,然后你下楼去买水笔和烟,收到中国移动发来的生日送流量的短信。


24岁的第一天,你一个人在北京,打火机轻擦火苗燃起,在暖黄火光中对自己说。


“卜凡,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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